太子熊吕两眼突然温暖了下来，诚如冬日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了樊霓依那张被硝烟尘土蒙垢的俏脸上，突然起身拉着樊霓依朝西“穆陵”的方向跪下说：“父王，儿臣有负你的期望，没想到大楚数百年的基业，今日竟然会在我手中葬送。我已无脸面去见你和大楚的列祖列宗，儿臣在这里给你磕个头算是赔罪，随后儿臣就会带着霓依重新回到战场，在这国破民亡的时候，儿臣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让大楚的百姓都知道儿臣也不是孬种。即便最后是被若敖天那狗贼剁成肉渣投不了胎，最终成为山涧野谷的孤魂野鬼，儿臣也在所不惜。”

“父王，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太子身边，即便是鬼，我们也不会形单影只。”

太子熊吕心头一热，所谓患难见真情也不过如此。

注视了一会儿樊霓依，随后二人双双朝“穆陵”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再起身的时候，已经发现楚军被“玄铁兵”给打退出了西城城门，眼见着之前苏从和那些楚军的死都要成为白白牺牲的时候，太子熊吕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捡起地上的剑就要冲将过去。

“太子，等等。”

樊霓依喊住了太子熊吕，从自己腰间取出楚穆王赠送的“连根碧”匕首，一把将自己满头三千青丝割断。

乌黑如缎的青丝，齐刷刷地被匕首割断，若是没有发束，一阵风过来就能叫这三千青丝漫天飞舞。

太子熊吕倒吸了一口气，惊讶地退后了两步，对于樊霓依的这个举动，他是被吓到了。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头上的青丝就像那张脸一样，都比命重要。

可是，樊霓依却一点不心疼地割断了她们。

现在头上只留着不到一节筷子长的头发了。

“太子，我不怕死，可是，我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今日虽大业未成，我却仍旧惦念与你结发未夫妻，你若心中有我，便请你也断发与我相交，纵是到了阴间地府，我也不会有实无名。”

太子熊吕却是犹豫了一下。

楚国，自开国以来只有楚太祖因为发妻亡故断发一次，后来规定单凡是楚国的君王，若是断发，则文官脸上刺字，武将断指。

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规定，是楚太祖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学自己，随意断发损害国体和江山命数。

“怎么？难道太子从来都不曾真心对我？”

樊霓依对太子熊吕的沉思，有点愠。

但更多的是失落。

捧着青丝的双手微微颤动着，她哪里知道楚国还有这样的规定，只当是太子熊吕临死都不想与自己结为夫妻，可见自己是丹心错付。

感到百般委屈的樊霓依，浑身都开始颤抖着。

酸咸的泪水滑落，亲过了唇瓣，苦涩的味道叫她觉得应时应景。

太子熊吕发现了樊霓依一定是误解了自己，牙一咬也是手起刀落，齐刷刷地自发冠割断了自己的长发，满头只剩下半截筷子不到的头发了，零散地四处坍塌，一点没有了过去的英姿。

樊霓依没有因太子熊吕断发后的形象而心疼，相反是破涕而笑地接过太子熊吕递过来的长发，蹲了下来将自己和太子熊吕的两截长发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解开各自的发束，将两人的长发都混在一起，算是结发了。

捆绑好各自的长发，然后二人各自放在贴身的衣服里，笑着拉手朝前方军队走去。

楚军里有人率先看见身后的太子熊吕和樊霓依二人，都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也不知道是谁激动地率先喊了一句，接二连三的楚军都开始纷纷嚷嚷了起来。

从队伍的后头，一直到队伍的前头。

从开始的杂乱的喊声，到最后统一的喊话。

“太子断发，楚国危急。誓杀叛贼，还我家国！誓杀叛贼，还我家国！”

原本节节败退的士气，因为太子熊吕和樊霓依的再次出现，军心一下子又起来了。

士气高涨。

喊声冲天。

异口同声的口号，震慑了楚都。

赶去南城的若敖天才开门放城外的林一和林三两兄弟进来，便已经听到了西城传来的楚军叫喊声。

“断发？”若敖天目光朝着西城的方向望去，脸上微微一怔，讷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若相，这是怎么回事？”林一脸上的表情跟着惊讶了起来。

“哎。”若敖天转脸望着林一长叹了一句道：“派人把若敖齐的尸体送到一个地方保护起来，随后你们赶去东城支援，我亲自去西城。”

“属下遵命。”

林一望着若敖天远去的背影，抬头的时候眼神和林三对视了一下，两人的眼里都透着一种耐人寻味。

一种时机成熟窃喜的玩味。